文字翻譯家

2014.10.5

事情告一段落了，但妳的生命卻已經到盡頭，這天，是我們最後一次能看到妳了，以後想見妳，只剩下相片。

記得小時候妳總是怕我冷怕我餓，怕我衣服不夠穿，怕我父母沒有錢讓我上學，我也喜歡圍繞在妳身邊，撒嬌幾句，妳總會寵溺的買我想要的玩具文具或任何好吃的食物給我。

但是隨著年紀增長，模擬考、打工、暑期輔導、補習、考大學，我們越來越少見面了，我也忘記了該怎麼和小時候一樣跟你撒嬌跟妳相處，甚至越來越忍受不了妳那包裹著苦藥的碎念關心。

在妳病得如此嚴重以前，我幾乎已經半年多沒見到妳，沒打半通電話給妳，沒想到睽違半年，妳已被病痛折磨得如此蒼老，行走甚至需要柺杖需要我攙扶。

陪妳住院檢查，醫生卻宣告了妳的死期，癌症末期，也蔓延到了妳的脊椎和右大腿骨，這是為什麼妳右大腿疼痛得讓你幾乎無法行走的原因。

而我們並不打算讓妳知道，因為我們怕單純的妳無法承受，妳辛苦了大半輩子，為了四個孩子，正要享福了，正要和兒女們四處遊玩了，生命被癌細胞逐漸吞噬了。

每一天，我督促著你吃藥、吃飯，怕妳血糖太低逼著你喝果汁；妳行動不便所以每天不辭辛勞的幫你擦澡、換尿布。

每一天，怕妳痛讓你吃許多止痛藥，讓你打著嗎啡，妳不再疼痛了，但妳醒著的時間卻越來越少，和我說話聊天的時間逐漸遞減，慢慢開始會認錯人，到最後甚至誰也不記得了。

而妳走了，在921大地震滿14周年這天，妳在睡夢中無聲無息地走了。

當時我人在高雄，隔天開學，我接到電話，電話那一頭說妳走了，我掛掉電話，始終沒有真實感。

或者說，我根本無法接受妳走了，甚至覺得那通打來告知你死訊的電話是我的幻覺。

我和平常一樣，吃飯睡覺，上課下課，遇到一些生活小麻煩時，甚至會在心裡問你該怎麼做，心裡也總會出現你的聲音，用最單純的想法告訴我處理的智慧。

我沒有哭，這幾天我都沒有哭，我只是像具行屍般，了無生氣的，過日子。

一直到回去看你，我才忍不住掉淚，隔著一道玻璃門，你被困在一台機器裡，再也碰觸不到你，咫尺天涯。

我常在想，我們骨子裡都有一種叫執拗的基因，你深愛著，那個幾十年前就拋家棄子的花心男人，我知道你一直在意當年那男人的離開，你也希望他能回來你身邊，幾十年來，怨懟、辛勞日積月累，造就你今日體弱多病的身體；而我，總走不出，自己給自己設的監牢，關於愛情或者自我也好。

這就是遺傳學偉大的地方吧。

而也許，我們也許都該學會放下，這輩子你來不及修完，我會替你繼續修。

再見了，希望來生，你能遇到一個真正愛你的人，過得幸福，但也許，我也希望，你下輩子別再做女人。

最後希望，來生，我們還有緣當祖孫。